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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[連載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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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斜斜倚著窗,旁邊有人露出半張臉,正是那名小廝,湊在他耳畔一面嘀咕著什麽,一面伸手朝她的方向指來。

冷念見裴喻寒望向自己,渾身下意識繃緊,覺得太意外了,原來小廝口中的“公子”,就是指裴喻寒。

裴喻寒大概也沒料到會是她,一對漂亮的鳳眸向上輕微挑起,笑了笑,沖她做個手勢。

上來?

冷念看懂他的意思,略一遲疑,舉步走進,仙霄樓——南城最大的酒樓,建造均選用上好的松木木材,精秀內透,古韻蘊雅,大堂多為散客,喧嘩而熱鬧,二樓被屏風隔成三十來間小廳,聚眾著議事論詩的文人雅士,頂層三樓則是非富即貴,為一廂廂獨立精致的雅閣。

冷念來到大堂後,立馬有侍從下樓迎接,將她引領到三層一間“如意閣”前,當侍從推開門,裏面除了裴喻寒,還有兩三位衣著富態的中年商賈,身旁皆有美婢伺候,裴喻寒身邊也伴著一位紅裙羅襦女子,柳葉眉、鵝蛋臉,杏眼朱唇,十分美麗。

如意閣內格局玲瓏,重重帷簾內,絲竹裊裊,牙板清脆,歌姬隱於其間,歌聲婉轉繚繞,再看桌上琳瑯滿目的膳肴,俱是仙霄樓中一品頂級菜式:碧螺蝦仁、五福魚圓、蠔油鳳翼、虎皮雞蛋卷等等,其中僅僅一只香橙蟲草甫裏鴨,價格就抵一兩人參,還有精美絕倫的蘇式船點,以“鵝”為主題,是捏好的各式各樣的鑲粉銀鵝,鵝眼為兩顆黑芝麻,鵝嘴是胡蘿蔔切成,姿勢有靜臥、游水、展翅、舉頸、啄毛……一個個精致逼真,真似一群純白小鵝在嬉水玩鬧,好看得叫人簡直舍不得吃掉。

這等場面,幾乎可說是奢豪揮霍了,冷念哪裏見過,站在門口有點望而卻步。

裴喻寒跟她打招呼:“冷姑娘,好久不見。”

冷念捏著袖角,咬字結結巴巴:“裴、裴公子……”

裴喻寒叫人在旁添了個位置,周圍幾名中年商賈有些意外,納罕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,居然能有資格坐在他身邊,不過被裴喻寒眼神一掃,他們便繼續吃酒跟美婢調情說笑。眾人移開視線,冷念心裏的不自在才稍微好些,鼓起勇氣走到裴喻寒身側,不過並沒坐下。

裴喻寒也不勉強她,主動張口:“那株‘十丈垂簾’對方見後很是喜愛,多謝冷姑娘了。”

冷念意外他提及此事,馬上搖頭:“啊,沒事沒事,你朋友喜歡就好!”

裴喻寒唇畔勾勒出溫和的笑意:“我後來聽阿寧說,你是瞞著冷師傅將花拿出來的,還險些挨了冷師傅的打。”

冷念暗忖紀攸寧怎麽連這種糗事都跟他說了,不好意思地用手撓撓腦袋:“我爹他……他就是這個樣子,我小時候不聽話,他就常常找來戒尺打我,不過現在沒關系了。”

“為什麽?”她撓腦袋的時候,裴喻寒脧了眼她的手。

冷念特老實地回答:“因為我現在跑的快,他追不上啦。”

裴喻寒一楞,繼而笑得差點沒嗆咳起來,冷念就覺得這人笑起來真好看,大概是他眉宇太深邃,平素總是微微顰著,不笑的時候,便透著一股漠傲犀利勁兒,可一旦笑起來,可說分外張揚肆意,好似飛墨流韻一般,說不出的風華絕致。

“不管怎樣,我總歸欠你一份人情。”裴喻寒擡眸凝睇,“適才小廝說,你要買龍須酥?”

氣氛變得愉快起來,冷念也不再那麽拘謹:“嗯,夫人吩咐我出來買龍須酥,結果來禧鋪的老板說都被你買光了。”可能因為他與紀攸寧是好友的緣故,冷念對他不禁多了幾分親切感,故意用一副“埋怨”的語氣說道。

裴喻寒果然笑了笑,不過又蹙眉:“買個糕點而已,還需你跑腿?你們府上難道沒家丁了?”

聽出他的譏誚,冷念訕訕地蹭蹭鼻子:“今天是紀老爺大壽,可能騰不出人手,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,跑個腿不算什麽。”

裴喻寒沒再吭聲,扭頭望向身側的紅裙美人,嘴角噙起一絲笑意:“姮兒,我下次給你賠罪如何?”

蘇姮兒抿嘴兒一笑:“瞧公子爺說的,姮兒也是突然想到來禧鋪就在對面,一時嘴饞而已,哪料被公子爺全部包了下來,奴一人吃也吃不完的,既然冷姑娘是公子爺的朋友,姮兒自然願行舉手之勞。”

裴喻寒顯得相當滿意,又問冷念:“你要多少?不若一並拿了去,我叫他們給你送到府邸。”

冷念連忙擺手:“不必不必,我自己拿回去就好,而且用不了這麽多包的。”

她焦急忙慌的樣子,令裴喻寒忍不住打趣:“幹嗎這麽著急,坐下來喝一杯。”

冷念簡直無奈,自己一個跑腿的,哪裏能跟他這位大少爺一般清閑悠哉,真真嫉妒哭死的心都有,一本正經道:“不行不行,夫人吩咐我一個時辰內就得趕回去,我已經耽擱很久了。”

“一個時辰?”裴喻寒思忖下,突然起身,朝幾位友人道,“今日全記在我賬上,你們隨意,我先告辭了。”

以他在淮洲的身份地位,那幾名中年商賈顯然不敢怠慢,亦紛紛站起來,客套寒暄了幾句。

冷念愕然:“你不吃啦?”

“這些有什麽可吃的。”他一副早吃膩味了的表情,害得冷念暗自腹誹,這家夥簡直就是暴殄天物。

裴喻寒跟著她一起下樓,抵達仙霄樓門口,冷念見蘇姮兒秋波橫來,情意綿綿地滑到裴喻寒臉上:“奴近來新做一琵琶曲,下次公子爺聽曲兒時,一定替奴品評一二。”

裴喻寒微哂:“好。”

一頂粉紗軟轎擡到跟前,蘇姮兒辭別後,便乘軟轎離去。

冷念正打算告辭,不料裴喻寒言簡意賅地道:“上車,我送你一程。”

冷念像傻子似的一楞,隨即吞吐:“不、不用。”

裴喻寒笑了笑:“你跟我客氣什麽?不是著急回府麽,再耽擱下去,就怕你真的晚了。”

話說著,車夫已駕著一輛雪纓寶蓋馬車駛到他們面前,冷念有點進退不得,再被他用一雙含笑的眼神催促,她猶豫下,最終頷首:“那謝謝啦。”

她乘上車,裴喻寒吩咐車夫幾句,才跟著上來。

二人面對面而坐,冷念忍不住問:“今天是我家老爺的壽宴,你怎麽沒去?”

裴喻寒卻道:“有我阿姐就行了,我最煩應酬,去了也要被一堆人圍著扯東扯西,阿寧他懂我的。”

裴家財富在淮州位居首位,玉石生意在江南就占了五成以上,且在海外已擁有數家鋪子,更有不斷擴展的趨勢,叫一眾豪紳富們望塵莫及。冷念雖不懂生意這行,但也曉得,裴喻寒是未來的大當家,巴結討好他的人自然不計其數。

她一癟嘴:“你這位大少爺倒會圖輕省,自己在這裏玩樂,把煩心事全交給你姐姐。”

她癟嘴的時候,唇畔擠出兩個圓潤的小梨渦,宛如山谷裏顫巍巍的杜鵑花,十分可愛。裴喻寒掃了一眼,薄唇輕啟:“這些對我阿姐而言小事一樁,我阿姐是經商天才,凡事難不倒她的,可惜錯生男兒身,以她的能力,絕對逾我之上。”

看得出來,裴喻寒格外仰慕他這位長姐,冷念倒是從紀攸寧口中略知一二,裴喻寒的父母很早就相繼而亡,留下偌大家業給他們姐弟倆,而裴喻寒的長姐精明能幹,處事果決,十四五歲便能獨當一面,一邊主理裴家家業,一邊照顧裴喻寒,如今已將裴家財產擴大到十幾倍,如此能力,縱使七尺男兒也世間少有。

冷念暗暗敬佩對方時,裴喻寒忽然話鋒一轉:“你怎麽不戴那支玉簪了?”

“什麽玉簪?”冷念疑惑。

裴喻寒鳳眸微微瞇起,笑得像只狡黠的狐貍:“就是阿寧送你的那支,上回在紀府見面,我瞧你還戴來著,噢,我記得是並蒂蓮花的款式,這小子真是有心啊!”

冷念畢竟是小姑娘家,臉“唰”地一紅:“他、他怎麽什麽都跟你說啊!”

她不樂意起來,會不由自主嘟起嘴,使得那粉紅的兩腮變得圓鼓鼓的,活似嘴裏塞滿杏仁的小松鼠,令人十分想用指尖狠狠戳上一戳,裴喻寒挑眉:“怎麽不會說?我跟他從小長到大,連他身上哪裏有疤都知道。”

見她眨著大眼睛,聽得認真,他笑著戲謔:“用不用我告訴你在哪裏?”

冷念一楞,繼而不知是氣還是羞的,整張小臉紅得幾乎快炸了,大聲地清晰地吐出兩個字:“不用!”果然如紀攸寧所說,對方就是看著正經而已,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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